无险一金

世界为没想到会相遇和不可能相遇的事物设定了程序

[隐弗] 原则上我不跳舞

送给@鸩在睡觉    原作基础上有改动


故事要追溯到很久以前,那时人们总以俗套形式讲述事情经过,从某刻起沿用不尽人意的表达方式,自开头便不再暗含圆满结局。 

十五岁的弗雷成为故事的一环——甚至是主角,他在剧目中认真履行职责,和周围人一样身高、一样幼稚的年龄,就读于道道尔学院倾注情感。他和该隐即在此相识,成为同窗反倒矛盾频出,没少为这段关系善后,老师执着于规范他们相处模式,因此二人相安无事却又剑拔弩张,只限于当年而言。


他时常欲言又止。该隐从不参与小组讨论,在容忍与发作之间弗雷选择折中方式,先和其他同学商议完再单独去该隐家复述内容。他熟悉那段路就像熟悉一段方程式,总在该隐心情正好时不请自来,像有意为之,该隐以饲养恶犬看门作为反抗,很显然会发生意外,他们都不够重视暴力附带的威慑。那条狗异常凶狠,至少超出彼此预料范围,即便弗雷仅略微靠近都被咬伤踝关节,血流如注,该隐在楼上旁观全过程,直到尘埃落定才姗姗来迟,他盯着弗雷伤口听完全程讲义内容,似乎事故并未发生而疼痛也随即被限制在弗雷的隐忍里,他露出失意的表情,极不自然。

一切全因为决策的失误——该隐不会承认,干脆杀了肇事的狗。他转头清理凶案现场,动物的嘶吼声彻底罄尽,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洗雪的腥味,新生活一如往昔,这平静风雨飘摇的,根本无济于事。


你不提你家的狗了。弗雷后来发现这点。

该隐回答道,死了。

死了?

话题难得涉及到私人情况,可该隐为缘由失望了。嗯,他戏谑的看着弗雷,你是不是只记得住伤害你的畜生?

他们很少有正常交流的事例,往往都在争吵、讥讽、最后若无其事的让步,坚不可摧。该隐要等误会深重时才嚷出口生气原因,亡羊补牢似的,关系之所以维持是因为弗雷从不在意细枝末节。

算是好事?弗雷眼里空无一物,他想过干脆挖出来算了,只是想实施行为,算作报复或是泄愤,唯独没考虑要如何处理事后血淋淋的惨状。


入学次年,道道尔学院举办了第一届舞会试水,此前格斗赛决出最终优胜者,弗雷被校方定为奖励出席与冠军共舞,许多库柏勒族男孩簇拥在他身边,舞会中途才得以脱逃,二人逛到新修的人造喷泉位置,园林区四下无人,该隐对此冷嘲热讽。

不想跳舞怎么不离开?

我尝试过。他听上去已然疲倦。 只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抽身。

那你会跟他们跳舞吗?

随便。弗雷听出话里的情绪,显然他不理解该隐嗤笑的原因,他反问。我没有把这当成侮辱,你为什么那么生气。

下一刻该隐伸手将弗雷推向水池,他继而浑身湿透。这是该隐回避提问的途径,他微笑:

哎呀,失误了。

但他很快也被弗雷拽着衬衣领丢进水池,以同样力道。该隐当然清楚弗雷能使出将水池掷个粉碎的气力,可他连还击也是轻描淡写的,这诚然算不上什么惩罚,弗雷忽然产生报复的念头,相当冲动,面对该隐才激发那点儿不该有的犯罪理念。

哎呀。弗雷自上而下的俯视他。失误了。


起初该隐愣在原地,他毫不设防,回过神时无比愤怒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他朝弗雷喊。

我知道。弗雷冷淡的问,我不能这么做吗?

这令该隐哑口无言。

弗雷指着渗水的西服:我浑身都湿了,你也是,所以我们扯平了。他伸手拉该隐起来,夜风凄清,他们相继打了个寒战。

你学过跳舞吗? 弗雷没来由的问。

什么?

为了舞会我学了一点,但只有男步。

该隐这才发觉他们仍然牵着手,弗雷一直都未松开,他首先落脚于舞曲最初的步位,而该隐也只有零星的关于华尔兹男步的印象,会厅管弦乐依稀传来,圣洁如唱诗班的吟诵,弗雷轻轻应和,分心时踩在该隐脚上,他道歉:

不好意思。

你故意的吧。

以后会多练习的。

你还想有以后?该隐原本想用这句反驳,但此时谁都没有立场对跳舞一事进行揶揄,现在在外人看来他们委实如两根僵直的木头跳着相同舞步,场景怪异,于是该隐缄默不言。

他心里想,以后我只跳男步。并未意识这个想法更加离奇。


多年后他们再度重逢,好比被溘然接续上的一页传说,故事内容停滞已久,该隐依然要为他执意与弗雷决斗的行为找到既定的理由,现在他强过弗雷太多,打架不再需要发狠般的与人搏命,但他始终心烦意乱,将剑颤巍巍的刺进倒下的弗雷肩胛——原本是在喉口,他犯了低级且愧怍的错误。

弗雷低声说:你没有必要这样。

怎么样?

你知道现在我不是你的对手。

那又如何。像是被一语点醒,该隐随即抬头直视弗雷,不论骄傲还是鄙夷,他的情感足够微妙的在此时落脚了,生死关头他逼问弗雷为何弱成这样,得到的回答是他变强了,多么模棱两可,因而该隐哂笑道:多年来你一点进步都没有。

弗雷挣扎着挪动手臂,伤口又朝纵向扩大些许,他闭上眼,说嗯,默许该隐的说法,该隐拔出剑站起身,血溅在彼此脸上,湿而黏稠。

你不杀了我吗?弗雷望向天空,他本以为会殒命于此,只是命运放了他一马。该隐用手背揩去颊边的血渍。

没意思。他望向弗雷涣散的瞳孔。你一直以来都这么无趣,我早该明白的。


该隐将长剑丢在弗雷身侧,重伤后凝滞的呼吸声使他回忆起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,他过早掌握生杀大权的十五岁,杀人和杀死一条家养宠物并无本质区别。他坦白说当年是自己杀了看门的狗。这契机来的全无缘由。

弗雷问为什么,似乎在此情境下自己只能这么问,该隐说原因记不清了,他回答好吧,声音依稀入耳,该隐质疑他为何不生气。

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。弗雷淡淡道。已经是这么久的事了。

你认为时间能解决问题?

可能吧。

你还是那副样子,该隐别过头避开弗雷表情。他只得进一步解释在他看来时间并非能淡化全部,再一次做出退让,只是让步又旋即勾起该隐不美好的回忆,杀那只狗当天犯了小小的错误,忘记确证是否断气,他为狗挖了个坑正准备丢进去,被狠狠咬了一口。

该隐盯着自己左手虎口。不该仁慈的,他喃喃。 

什么?

他进而又望向弗雷,斧凿似的目光。他一字一句重复:我不该仁慈的。那一刻惟有该隐知道自己究竟在指什么。


当晚他们选择暂时从敌对立场撤退,由同一条道路返回到道道尔学院,一直避开交流。次年开春,新伤旧伤完全愈合的节点,依然有一场舞会在关口等候学生多时,东方爱分别同弗雷与该隐二人跳舞,弗雷分外熟练,该隐却还是磕磕绊绊的样子。

他实在忘了节奏,又不得不配合东方爱同样笨拙的肢体动作,只得竭力躲避,整支舞跳的心力交瘁,东方爱诚恳致歉说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,该隐安慰道不用在意,我见过比少爷你基础还差的人。

东方爱在香槟区找到弗雷。你什么时候学的舞蹈啊?这令东方爱既惊喜又疑惑。

很早之前吧。弗雷思考了片刻。连我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了

那你还背的下来舞步。

大概是因为我踩了对方的脚?弗雷忽然笑出声,他感慨道:真奇怪啊,原来都这么久了。

世界上就是有以为自己会忘然而还牢牢记住的事。

例如呢?

害怕的、讨厌的、特别喜欢的、失意的……她一一列举。

都不是吧。弗雷排除掉以上种种,他分析,可能只是无聊罢了。

他转念想,将情感算作集合的话该隐会是空集,硬要形容约莫就是那一句‘罢了’,没必要太过于深究,点到为止的关系。


在舞会结束的几分钟里,该隐故地重游。他坐在布满地衣的水池旁沉思,因为那支舞,七零八碎的感悟又从心底深处缓缓腾升。如果将他们二人写成故事那么一定是篇幅短小的独幕舞台剧,几乎只在同一个地方拉扯,他不肯承认二者之间是自己更为拧巴,即使做足心理准备承认儿时的残忍行为对方也只是轻易带过了,仅用只言片语。

这又算什么?该隐为此大动肝火。

舞会结束了。弗雷轻而易举便找到他宣告时间节点。

我知道结束了。

我是说,现在要送小姐回寝休息。

你现在脑子里只有这些事了是吗?该隐站起身,但弗雷反倒走向他径直坐下,他罕见的没有摆刻板表情:这儿让我想起一些事,关于你的。

是吗,真荣幸啊。该隐说反语

以前你把我推下水过,就在这里。

但你不是也对我这么做了吗。

对。只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弗雷尝试回忆过往片段,以失败告终。


他将手伸进水池里,那是一种冰凉腻滑的触觉,像拂过一段陈旧的往事,他无法追忆过去,更愿意停留在现在经营进退两难的关系。或许这时候自己尝试握该隐的手已不再被允许,单独会面时,他像浑身写满了禁令。

那时说了什么?扯平。这词似乎本就不该由弗雷自己提出,他们的关系结束不了也无法愈合,格外纷扰。

该隐说出口:我们在这里跳过舞。这的确发生过,他们必须面对。

这样。

让你回想起了很恶心的画面?

不是的。弗雷摇头。他轻轻抽出湿透的手,仿佛当年的自己被攥在掌心,正与其赤裸相对。他凑近该隐,几百年过去,年岁带给他们的变化微乎其微,他早该这样做的——然后弗雷抵住该隐的手。

该隐并未置以言词,他们可耻的沉默了许久,最后由他率先收回:

华尔兹男步是牵左手跳舞,你做错了。

弗雷缓声说:以后会多练习的。而他似乎以往也曾用过这个回答。


到此故事要暂告一段落。结尾本该是幸福快乐又郑重,但两位主人公打得不可开交,幸福自然不会存在于谬误,或许也曾有人想过,难道他们今后要继续这般相处下去?结局也不算太差吧,但谁又说得清呢。

  

Fin

评论(6)

热度(108)

  1.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